狂歌乱和

荒诞乃人之本能

[红酒奶酪]怀表



#第一次写红酒奶酪

#弗朗西斯x阿德莱德,自设诺拉男体洛狄·茨温利(名字源于安徒生《冰姑娘》)

#师生恋注意避雷

#ooc有,文笔废


bgm:Adele《Million years ago》




曾经有个人对我说,他非常非常地爱我,超过了我的父母,超过了我自己。他不在意我长大了会变丑,不在意我穷,他叫我放下对未来的一切顾虑而好好生活。


最后一次见面时,他送给我一块二十四小时制的怀表。那壳子上有珍珠和云雀,它每天都走一圈,似乎意味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十四岁时,我以为我是个够成熟的姑娘了。我整理好莫名其妙被塞进书中的情书,丢进教室的壁炉烧掉;糖和花带给我的小弟弟洛狄。有时候情书烧剩下的残片被风吹到走廊上,倒能使那些烦人的家伙吃尽苦头,臊红了脸被拉去班主任那里教育。后来我实在是不堪其扰,转到了一所女校。

优等生。学生代表。高岭之花。冰山美人。我自以为参悟了爱情的秘密,不过是一种生理本能和虚荣。大家说我像块怀表似地按部就班地走,一天一天地重复、学习和生活,匠人给我的表盘镶上美丽的花纹,却不影响指针的进程。


但有时我也迷茫。上完中学,然后呢?家里还有洛狄,不会再供我上大学。纵然青春给予我美貌,岁月也会将其夺走;学识在将来或许能助我当个小学教师。也许我的一生就被禁锢在瑞/士的这个偏僻地方。……


这时秒针会微微地慢几拍,随后立刻跟上进程。没有时间容我质疑命运的权威。难以理解吗?对于穷人的孩子来说,时间就是他们最后的零花钱。


也许对于我亲爱的法语老师,弗朗西斯·波洛伏瓦来说,这确实难以理解。他是个中产阶级:一家都是建筑师,在日/内/瓦颇负盛名。我不敢也不愿去质疑老师的人生经历,但波洛伏瓦先生在我看来非常的失败:他没能考上欧洲任何一所有名的建筑院校,最后来到德语区一个贫穷的小地方当教师。他用本该学习的时间去咖啡馆写一些存在主义的大作,这点在我看来尤其地失败。


如此许多年过去了,我甚至记不清他的样子,只记得那是张令无数女学生为之倾倒的脸,沧桑成熟但想必俊美。若说我的容貌属于男生的梦中情人,那么他则是成天幻梦的女人的白马王子。可笑而可悲。


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敢给我写情书。


起先是夹在法语作业中的字条。“我很欣赏你。”对不起,我只是个普通的、一脸雀斑、脸色苍白的高个子女孩,没什么值得被欣赏的——字条被撕掉,消失在抽水马桶中。接着是用深蓝色带闪粉的墨水写了“阿德莱德·茨温利”,夹在法语书中我经常去问的“分词”一节。字还挺不错,纸看上去是撕了练习本的一角。我将它贴在给丝袜整形用的废纸板上,剪成长长的书签状,给了小洛狄。


要是我从一开始就怀疑是波洛伏瓦先生给我的情书,也许就不会便宜了那两张纸。我该想到的——但直到第三个字条被夹在发音课本中,我才意识到,在这个学校中只有波洛伏瓦会用法语写情书。


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那天太精彩了。波洛伏瓦先生用钢笔点了点一摞改好的作业,让我发下去,然而我径自打开了自己的那本,抽出一张字条。

“请问 jet'aimes 是‘我爱你’的意思吧,先生? ”

不等他回答,我便从马甲口袋中掏出一叠这样的字条:“以后请不要再给我这种东西了,否则我这就去告诉督学。”


波洛伏瓦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他一贯的、微眯起眼睛的笑容。


“茨温利小姐,您完全可以直接去告诉督学,您甚至还能告诉她我已经对您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尽管我什么都没有做。”


我盯着他桌上一瓶深蓝如星空的墨水,咬了咬下唇。


“我犯下的唯一错误便是爱你爱得无可救药。好了,茨温利小姐,您的小舌音还是有些不地道——je,像这样念,je。”


说实话,我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小舌音上。“je。”


我再也没收到过类似的法语小字条。只是他的一句话令我疑惑许久:他说他的爱是一种错误。无数的书都告诉我,爱是没有对错的,这只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对于那些没有成熟的男孩子来说,那是看到美貌的女孩子而产生的占有欲,而对于先生来说这确实一种罪恶。


洛狄说我有虚荣了,当他听说一群男孩子都在追我时。喔,拜托,我恶心他们都来不及。我捻紧了怀表的发条,盖紧盖子,却听着游丝无趣地一下一下击打着齿轮。


他会觉得我给了他机会吧。不是,je,je,je。他还会做什么吗?不会,4+3i的共轭复数是多少。怎么看都是我的错,他的确什么都没做,但老师不该对学生有这样的感情——不知道,别问我,我用小螺丝刀敲敲表壳,洛狄要喝热牛奶了。想想你的未来吧,我却不能否认一个事实:我的行程只是一天天的重复,我对未来一无所知。


当我把这些困惑全写在一张纸上给波洛伏瓦先生时,我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他的回信在中午。他叫我在校外的书吧等他。

我承认,我没有抱任何目的,也不知道约会应该怎样。说起来真是尴尬到了极点,那时我甚至以为这种约会只是换个地方写作业。


波洛伏瓦先生过来了。他看了眼我正在写的东西,哑然失笑道:“作业没这么多吧?”


“中午不写,难道还等着下午吗?”


他又笑了,点了两杯榛果可可。现在想来,那是一种间于父亲宠溺的笑和恋人痴痴的笑之间说不清楚的东西,但绝不像是老师对学生的笑。


“你认为应当如何评判一个人对一件事的用心程度呢?”


我有点惊讶。我以为会是爱语连连或是心灵鸡汤。


“看它所用的时间,包括计划实际所用的时间。”我答道,笔没有停。


“那么茨温利小姐为自己花过多少时间呢?”


“我做作业,学习,都是为了自己。”


他冷笑一声,“难道不是为了逃避困惑与迷茫吗?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我所做的这些令我麻木的东西,都是为了自己。”


我搁下笔,喝了口可可。窗外的法桐上有只颇为聒噪的鸟。


他说,这样的人姿态是趴在地板上的,而压根没去望过天空;单纯的质疑者也只在一片模糊的世间摸瞎,只有真正自由的人拥有广阔的天空。


他说,他讲这些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到我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将自己杀死在修道院中。我一阵反感:“说白了你还是看我漂亮。麻烦闭闭嘴,有关容貌的这类东西还是请去赞美我的父母吧。”


他说,我的父母根本没有爱过我,如果他们爱我就会告诉我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我合上作业,“我的父母告诉我,懂事是一个美人最大的美德,为了自己的将来做出现在的牺牲则是十四岁时最大的美德。”


“茨温利小姐,我亲爱的阿德莱德,听你这话仿佛人一生下来就是为了死一样。”弗朗西斯·波洛伏瓦撑着额头,抢着我的话说。“死”字他用了法语。“请你不要这样想。”


我沉默半晌。


“难道你希望你一生下来就在怀表之中,原地打转?你的父母校正你,为你上蜡、上发条,而你终其一生所学会的也只是为自己上蜡、上发条、校正自己。你出生时怎么走,你死了就怎么进棺材。现在你该走出这个循环了,但别到大马路上去。”


“难道你就比我的父母更爱我,不然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的义务和我的情感只能促使我,教你爱自己。”

我听不懂。我飞快地起身,战栗着跑向学校,波洛伏瓦先生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我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我以为我是个够成熟的姑娘了。我没有逃避波洛伏瓦先生,仿佛那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怀表终究被拨慢了一秒。我不再觉得先生的短胡茬闪着油腻的光,甚至在法语作业中又夹了张字条,上面写着:我想听你的故事。


法桐上的鸟又在聒噪,于是我干脆没带作业过去。弗朗西斯看似悲凉地笑着,他说,他从来就很失败。


他说,他只想着叛逃出他们家族一贯的命运:成为一个建筑师。他从小就喜欢机械和哲学,追寻最单纯的快乐,研究存在主义,随心所欲。为挣扎他付出了很大代价,他的父亲听说他要去报航天系便叫他去要饭。


无奈之下,他只得托关系去了一所建筑名校。他匍匐于地好容易混到毕业便一直尝试报考航天系研究生,却四处碰壁;最终凭着一个老相识的介绍到这所学校任教。


他说,他曾经以为这世上还有许多像他一样可悲的人;然而他发现只有他这么可悲。他说,这也许就叫一种可笑。


“我一直想,如果我当初再干脆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我真失败,但我不希望你连另一种可能都没有想过,阿德莱德。”


我斜眼盯着窗外。


“人生下来是为了活,不是为了死的;没有关系,你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现在我最主要的困惑是,我的未来是个什么样子。”


“是你想的样子,这么说吧。你是个聪明姑娘。”


“我会做什么,我会嫁个什么人,我穷怕了。”我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灰紫色的,永远都清亮而暗淡地半眯着。“我不想做个小学教师。学习了这么久,拒绝了这么多人,我的汇报总该丰厚些吧。”


轮到他沉默了。


“先生,我不比你。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权利去追寻自己的快乐。我们家里比修道院还穷,我还有个弟弟。”


“难怪你这么懂事,难为你了。”


“没什么好难为的。”我脖子梗得直直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我还是那句话:人生下来是为了活,不是为了死,没有关系,你可以活成你想要的样子。你不是一块怀表。不要让自己后悔。”


“我疑惑,先生。”


“实在不行,想想我吧。”波洛伏瓦先生忽然靠近了我,“你将来还是穷,我养你。岁月夺走了你的美貌,我仍爱你。但不论如何,对将来最大的慷慨就是把一切都献给现在。”


“现在我没办法爱你,先生。”


“那就学会爱自己吧。原谅自己。仰望一下天空。什么时候烦了,找哥哥喝杯咖啡。”他对我眨了下眼。


从此我在本子上写了句话:我不是一块怀表。对于穷人来说,一块金怀表是他们生活的最后底线;但我不是为了穷而活。


十四岁时,我以为自己是个够成熟的姑娘了。我接受了一个男性的爱,平生第一次为自己而活;这个男性是我的法语老师,一个失败的人。我开始虚荣,但不是因为有人爱我,而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全世界最好的人。


我看见了天空的倒影。它告诉我,鸟儿不应因吵到别人而都保持沉默。我平生第一次乐意停下来抓住一个胖女生的肥手,因她嫉恨地揍人而给她一个耳光。


我仍跟波洛伏瓦先生一起喝咖啡,直到我决定去美国面试前夕。那天他问我,以后想怎么办。


“我希望洛狄能上个好大学。”我用很低的声音说。


“你自己呢?”


“我想学金融。”我的声音更低了,“来钱快。”


“只是为了钱吗?”


我刚想辩解,却见先生惊讶地盯着窗外。那是一种极为空洞的惊讶,仿佛全世界在窗外崩塌了般的绝望。


只见那个胖女生抱着一架相机跑远了。


“只是为了钱的话,哥哥我可以资助你。”先生转过头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对面传来刀叉碰撞盘子的清脆声响,“来,吃蛋糕吗?今天特别点了芝士蛋糕。”


临走前,他送了我一块怀表。表上镌刻有云雀,镶了珍珠,走一圈就过了二十四小时。


“你不是不让我……”


“不,我的意思是:不要沉湎于过去的负担,明天才是新的一天。”他走向校门,笑着对我挥了挥手。“好运。”


法桐上的鸟终于不再聒噪了。


我不清楚那个罪恶的相机所保留的证据派上了什么用场,从此波洛伏瓦先生杳无音讯,手机号码变成了空号。我也再没有回到那个山沟里的穷地方。


后来我取得了伯/克/利/商/学/院的offer。思来想去,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拨通了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开口就是“Bonjour?”


“你是新来的法语老师吗?原来的波洛伏瓦先生呢?”


“他是学校的耻辱。他跟一个女学生搞在一起,被开除了。”


她的语气一下变得很生硬,仿佛她是那个女生。


“那他现在在哪工作?”


“没谁知道。也许死了。”


我“啪”地挂断了电话。空旷的公寓里仿佛回响着我的心跳声。


几天后我收到了一笔汇款,没有姓名,只有用深蓝色带闪粉的墨水在账单背后写的字:


“阿德莱德·茨温利,我的小珍珠,我的小云雀!爱我的最好方式就是替我照顾好自己。要好好的。”


备注是“遗嘱财产继承”。


fin


评论(12)

热度(45)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